不對。

  不是漏洞。

  趙曉倩情緒失控在此時此刻扯出的這個話題,讓余懷周找到反駁和解釋的機會。

  “我騙你。”余懷周握著趙曉倩手腕的力道很重,聲音卻輕輕的,他偏身看向她,眼神濕潤,聲音發顫,“是因為你會留在身邊的人是個窮光蛋。”

  余懷周抿了抿干澀起皮的唇角,哽咽道:“是因為你會留在身邊的人是個孤兒。”

  余懷周死死的拽著趙曉倩想扯走的手腕,在她力氣越來越大後另外一只手伸出。

  兩只手一起攥住她的手腕。

  他比趙曉倩高了一個頭,長相偏女氣,但是骨架寬闊,身形可以完完整整的覆蓋住趙曉倩。

  可此時此刻像是個孩子。

  還是雙手齊用,一起拉著她,很怕很怕被母親拋棄的孩子,“趙曉倩。”

  余懷周眼底水光瀲灩,“我……”

  他抿了抿唇,輕聲說:“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我只是……我只是……”

  余懷周唇角下彎,“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

  趙曉倩在知道一切後極快的制定了計劃。

  余懷周家室斐然,家財萬貫。

  雖然是外籍,但就是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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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沒有半點損失的和他分開,最好的辦法便是把過錯方這頂帽子扣在余懷周的腦袋上。

  如果不是余懷周智商太高。

  趙曉倩多的是辦法朝他腦袋上扣帽子。

  例如酒後亂來被逮個正著。

  例如踩了男女底線被抓。

  等等等等。

  但他智商太高了。

  這種低劣的小手段不能用在他身上。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

  逼婚。

  余懷周未曾口口聲聲說愛,但是舉止行為處處都是愛。

  愛和依戀最好的表達方式便是結婚。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通通是耍流氓,這句話認同和不認同的人其實參半。

  但是當感情濃郁到極點,最起碼濃郁到余懷周這個程度,把結婚丟在他面前,他沒理由拒絕。

  若是他拒絕,還是又一次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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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便能堂而皇之的推翻他之前所謂的愛,順帶給他扣上一頂不愛,只是玩玩的帽子。

  合情合理的讓倆人陷入冷戰和爭執。

  結婚的事不解決,便一直冷戰和爭執。

  所有的感情都是需要維護的。

  長期爭執冷戰分離不處於同一個空間。

  趙曉倩篤定已婚余懷周對她那點不值錢的感情會消散的很快。

  至於外籍的余懷周會瞞著她老婆在國內真的和她領結婚證這件事。

  在趙曉倩心裡,余懷周做不來。

  不是做不到欺騙她且重婚。

  而是不敢。

  豪門夫妻架構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不是傳統意義的門當戶對,而是家族勢力等並駕齊驅。

  余懷周家族什麼模樣,被他寫進遺囑的發妻家族便一定是什麼樣。

  余懷周在外面亂來可以,瞞著在國內結婚,還是國內法律認可的結婚,怎麼想都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敢,趙曉倩篤定在她第一次提出的時候余懷周便會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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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時至如今,提及結婚依舊色變。

  趙曉倩百分百確定。

  領證這件事,給余懷周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並且做不到。

  她在知道全部後打定的主意就是結婚,別的什麼都不用說,也沒有說的必要。

  打定主意後便是這麼做的。

  除了結婚這兩個字,什麼話題也不和余懷周展開。

  而余懷周和她想的一樣。

  要麼亂七八糟的解釋,要麼一言不發。

  這次的情緒失控,突兀給了余懷周開口說別的機會。

  “我騙你,就只是因為想留在你身邊!”余懷周大手圈著趙曉倩的手腕,在她沉著臉還在不停想甩開時,嗓門突兀的大了,“我……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

  趙曉倩睫毛輕顫了瞬,一直掙扎的手腕頓住,“在你的認知裡,什麼是愛?”

  趙曉倩聲音輕輕的,“我認為的愛有底色,這顏色不是欣賞,是心疼,心疼你是個孤兒,心疼你品學兼優卻不得志,心疼你到不想你矮別人半分。”

  “可你,有真正的心疼過我嗎?”趙曉倩抬頭看向余懷周,“我之前有多難,在我身邊的你,有心疼過哪怕是一絲一毫嗎?”

  趙曉倩在無聲的問他。

  你沒說愛我,但處處都表現出愛我。

  那麼請問。

  你的愛,表現在哪?

  表現在眼睜睜的看著我被一次次的逼入絕境,有能力幫我,卻一動不動嗎?

  趙曉倩犯了個大錯。

  不該在她和余懷周之間扯出除卻‘結婚’之外的任何一個話題。

  因為不管是什麼話題,牽扯而出的都是從前倆人經歷過的一大串事件。

  這些事不用余懷周開口說。

  一點點在趙曉倩眼前倒流一波。

  趙曉倩因為怒火,加上想和他分開,自動在眼前遮蓋住的屏障便會消失到無影無蹤。

  因為往事回首,歷歷在目。

  余懷周是身有巨款,未曾給她花過半分。

  但他其實為她付出了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

  只一個杜杉月事件,他給的,就已經足夠了。

  畢竟對於有錢人來說,時間也好,別的也罷,樣樣處處都比金錢要值錢太多。

  余懷周是個騙子,還是趙曉倩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原諒的騙子。

  但是他對她的感情在這瞬間突然從趙曉倩耳業障目篤定的不值錢變了個樣子。

  趙曉倩本冷硬到極點的心髒沒出息的酸軟了。

  她在余懷周想開口再說時,猛的抬起手腕朝門口牆面砸了下去。

  余懷周很慌,但是再慌,理智卻依舊在。

  怕弄疼了她,雙手一直是虛虛的攥著她手腕。

  保證她不能丟開他走。

  趙曉倩突如其來的一砸。

  她的手骨和余懷周的手骨同時受創。

  這還沒完。

  趙曉倩砸完一下後猛的再次抬起手腕,砰的一聲再次朝牆面大力砸了下去。

  人在即將受傷時的生理反應是躲避。

  趙曉倩以為余懷周會松開桎梏她的雙手。

  哪知卻不是。

  一切發生的太快,趙曉倩半個身子都在用力。

  余懷周能拽回來的可能很小。

  他沒松手,讓自己不受傷。

  而是手臂微動,手掌微微蜷曲。

  在趙曉倩手腕和手掌砸上牆壁之前,牢牢的把她會受傷的部位護住。

  砰的一聲。

  被趙曉倩狠狠砸在牆面的是余懷周的雙手手骨。

  趙曉倩怔愣了不過一秒,眼底發狠。

  像是沒看見余懷周指骨因為疼痛在微微蜷縮,潔白的皓腕通紅一片。

  猛的再次砸下去。

  整個身子被扯走了。

  余懷周半圈著趙曉倩想開口。

  她一直空閑的另外一只手握成拳砰的一聲砸了下來。

  砸的是余懷周攥著她手腕的雙手。

  她力氣不小。

  但皮肉是軟的。

  再怎麼用力,對余懷周能造成的傷害依舊微乎其微。

  並且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她咬著牙,攥著拳頭,不給余懷周說半個字的機會,砰砰砰的朝著他的手背砸下。

  在手有點發麻後彎腰。

  張口對著余懷周的虎口咬了下去。

  淺淡的血腥氣溢入喉頭。

  桎梏她一只手的雙手依舊沒松,並且悄無聲息的越來越緊。

  “結婚的事。”余懷周斂眉看著趙曉倩漆黑的後腦,低聲說:“你聽我和你解釋……”

  話沒說完。

  趙曉倩帶了血氣的唇齒松開。

  仰頭看向余懷周。

  在他漆黑瞳眸注視下,抬起因為疼痛發麻的另外一只手腕,直勾勾盯著他的同時,張口咬上手腕。

  沒人喜歡疼,所以沒人會對自己下狠手。

  尤其這不是刀捅。

  是咬。

  咬掉塊肉再狠也要十幾秒。

  這十幾秒越來越深的鈍痛,極少有人能撐下去。

  而且余懷周能阻止,讓趙曉倩別發瘋傷了自己。

  但他不敢賭。

  因為趙曉倩的眼睛裡洶湧著兩頭猛獸。

  惡狠狠的就這麼盯著他。

  似乎在告訴他。

  如果你還不松手,不管你做什麼,哪怕不是現在,哪怕不是今晚,我或早或晚一定會咬掉我手腕上的一塊肉。

  怎麼都不願松手的余懷周松手了。

  趙曉倩松嘴放下手腕,轉身的同時聽見低低啞啞的男聲,“你等等我行嗎?”

  這個等指的是什麼,趙曉倩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推開消防樓梯的門,消失在因為情緒沒控制住,想跑偏的倆人對峙現場。

  到樓下腿莫名發軟。

  順著力道蹲下,靜靜看了幾秒手腕上猩紅的牙印,喃喃自語,“會咬掉塊肉嗎?”

  如果余懷周不松手,她會嗎?

  不知道。

  只知道那會,她真的有點慌了,一秒鐘都不能再待下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趙曉倩傷口不重,血都沒見幾顆。

  但因為之前把余懷周咬出了血,還是起身坐車去了醫院。

  處理完傷口已經深夜兩點。

  想走的時候,急診室匆匆跑進一個男人。

  趙曉倩沒什麼情緒的對唐秋山點了點頭。

  再對身邊孤零零,她伸手幫了點忙的老人家道別,轉身離開。

  她走的干脆,沒和唐秋山搭話。

  但是耐不住唐秋山追出來。

  “謝謝你幫我媽。”

  指的是趙曉倩身邊獨自來掛急診,什麼都不懂的老人家。

  “我不知道她是你媽,如果知道的話,不會幫。”趙曉倩說完不等他說話就想走。

  手腕冷不丁被握住。

  握住的地方正巧是傷口。

  唐秋山嚇了一跳,在趙曉倩吃痛皺眉後有些無措的搓了搓手,抿唇偷看她好幾眼,“對不起。”

  趙曉倩不想和唐秋山說話。

  一是累,沒有說話的精神。

  二是眼睛騙不得人,唐秋山還是對她有意思,她不想和他斬不斷理不亂,更何況倆人還有工作上的合作。

  但這句對不起蹦出來的太突然,趙曉倩下意識追問,“你對我說什麼對不起?”

  “以前你的事鬧的沸沸揚揚,私心裡我不信你男女關系混亂,但人雲亦雲下,還是懷疑了,現在我才發現,我那會真是錯的離譜。”唐秋山笑笑,“趙曉倩,你遠比我想像中要干淨的多,也是我這把年紀遇到的女人中,最干淨的一個。”

  “可如果我說剛才我的話不是為了和你撇清關系的說辭,而是真話呢?”

  唐秋山莞爾一笑,“說明我被你特殊對待了,我願稱之為我的榮幸。”

  趙曉倩瞥了眼他眼底越來越亮的光,輕嘆口氣。

  是真的沒明白唐秋山到底看上她哪了。

  而且越來越看得上,甚至給她種情根深種的感覺。

  趙曉倩直接走了。

  沒發現唐秋山一直看著她。

  在看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後,握成拳的手掌松開。

  從口袋裡取出手機。

  一幀幀的看這段時間連番轟炸他的簡訊內容。

  眼底暗了一瞬後。打出去電話。

  “你確定嗎?”唐秋山不知道自己這麼選擇對不對,但他真的很想要趙曉倩。

  尤其是他一直在向趙曉倩遞出橄欖枝。

  可趙曉倩呢。

  一個江淮,一個余懷周。

  不管是分開了,還是在談中。

  最起碼是有笑臉的。

  不像對他。

  越來越遠。

  遠到給唐秋山一種以後用工作當借口,都很難和她面對面說幾句話吃幾頓飯的感覺。

  唐秋山感覺不公平。

  隨著每次見心動都會多一點。

  這種不公平的感覺越來越重。

  重到他心理失衡了。

  想要得到趙曉倩。

  想讓她身邊站著的人是他。

  哪怕是一次。

  唐秋山看著趙曉倩消失的方向啟唇,“我答應。”

  趙曉倩隔天蜷縮在休息室半夢半醒時被虹姐晃醒。

  趙曉倩明確和虹姐說過,趙家的事和她沒關系。

  但虹姐卻一直在默默的關注。

  三不五時的會告訴她趙家的現狀。

  這世上沒絕對的感同身受,哪怕你再告訴別人說我和原生家庭一刀兩斷,早就沒關系了。

  大多數人依舊會從自身審視,感覺你只是說說而已。

  虹姐不認為趙曉倩是說說而已。

  但她了解趙曉倩的性子。

  知道她心很軟,而且包袱情願自己背也不會讓別人背。

  因為此。

  她再忙,眼珠卻依舊時時刻刻盯在趙家身上。

  她算得上是第一個收到消息的。

  “趙家有救了!”

  虹姐有點想克制,但因為趙家是趙曉倩的母家。

  沒克制住,激動道,“唐總,唐秋山,他給了趙家一大筆資金,趙家有救了!”